天才与玫瑰(中六)
抱歉这次更新距离上一次相隔了很久，花了一周构思yys的文去了= =现在写完了回来接着更。
一定一定不会弃坑的，放心！
接下来的几日，琳果真没有再在教室门口见到班克。
与此同时，葛瑞丝与阿派也这几日也终于再度重修旧好。
两人复合的过程，琳略有听闻。据说阿派不能免俗地在葛瑞丝的楼下，摆下999朵玫瑰，又将这些娇艳的玫瑰凑成心脏的模样，才换回了葛瑞丝的那一记点头。
这个结果，没有出乎琳的意料。
毕竟，十年前，两人就是恩爱的情侣，之后也听别人说起，两人出国后结婚的消息。
这两个人注定会在一起，她从来没指望自己掀起多大波澜，她所做的，只是期望能够将阿派与葛瑞丝关于STIC考试上让她作弊的想法，能推迟多久就推多久而已。
然而他们现在已然复合，这就意味着，距离十天的那场考试前，他们或许还会再来找她。
时间，不多了。
琳忽然觉得，从自己回到这里开始，就一直对时间有种仓惶之感，就仿佛冥冥之中，与一个不知名的力量较力，而自己却注定是弱势的一方。
连续保持十天不睡这件事，她自知是做不到的，只能将希望，全部系于班克的身上。
就在她蹙眉沉思之际，葛瑞丝与阿派一齐来到她的身前。
葛瑞丝朝阿派点点头，阿派才看着琳，轻描淡写地说了声：“抱歉。”
这似乎就是他与葛瑞丝达成的协议。
——一声抱歉，换来既往不咎。
多划算。
然而琳并没有原谅他的意思——是的。他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收获原谅？在过去邈远的十年里，背负一切罪恶乃至沉沦的人是班克，在国外享乐庆祝的却是他。
……只是付出于他而言，最不匮乏的钱而已，凭什么赎买另一个人的人生？
琳没有抬头，只是摆摆手，轻声道：“永远不要和我提STIC。”
阿派的表情僵在原地，连带葛瑞丝的表情，也一道僵硬起来。
结果还是葛瑞丝扯了扯阿派的衣袖，朝她强笑道：“那，过几天再说……没关系。那个……阿派不是故意的……希望你能原谅他。”
听闻这句话，琳抬起了头。
她认真地凝视着葛瑞丝，直至将她看的无处遁逃。葛瑞丝移开眼，再度道了声“抱歉”，才匆匆拉着阿派离开了。
放学前最后一堂课，是整个年级混上的。
白墙白顶的讲课室，尽管已临近下课，站在讲台上老师却依旧不急不缓。她扫视众人，轻缓的嗓音游荡在教室里的每一个角隅：“周六有一个公益活动，学校打算派学生扮演成布偶熊，去孤儿院送糖果。高三有两个名额，有谁自告奋勇愿意参加的吗？”
然而老师的话音掷地，却没有一个人举手。
“没有人吗？”老师的嗓音再度在空气中响起，“那我就指定了。”
“班——”就在老师指着班克，打算唤他名字的时候，琳忽然起立道：“我参加。”
班克回头看了她一眼，然而琳却避开了他的视线。
若换作几周前，班克一定不会多想地将这认定为巧合，然而在经历了少女为自己挨打的事件之后，班克对于琳的全部举动，开始有了全新的理解。
她现在的起身，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，在家里帮忙。
那个脏乱的洗衣店，洗衣机老旧不堪，他不得不每天均出许多时间，消耗在没有意义的顽固污渍上——琳深知这些，知道的再清楚不过。
谢谢。班克握了握拳，在心中暗道。
老师露出了讶然的神情，然而很快点头应允。
有了琳的自告奋勇，葛瑞丝也很快举手：“老师，我也参加！”
“好！”老师点点头，随即道：“明天下午1点，准时在学校集合。”
铃声响起，琳背着书包，缓缓沿着楼梯下行。
学生们踏着铃声的节拍一哄而散，尽管楼梯宽敞，却依旧被汹涌而至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，忽然间，她感觉脚跟一空，刹那一只脚上的鞋滚落，湮没在庞大的人潮里，连同那个踩鞋的罪魁祸首，一道在人与人构成的湍流中消失了。
明白即使现在寻找只是添乱而已，琳只得在人群中站定，待学生们离开得七七八八了，才穿着袜子，踩着楼梯去寻她的鞋。
坚实的石头楼梯，踩在脚下，如砂纸般粗糙，仅仅依靠体温，只是愈走愈冷而已。
待琳快走至楼梯一半的时候，那只裹着丝袜的脚，几乎已透凉彻骨了。
然而琳尚未走完楼梯，那双由雪白变成斑驳的体操鞋，就再度进入她的视野。
同体操鞋一道闯入她的视野的，还有那个提着鞋的熟稔黑发少年。
与琳的视线相接，班克的表情有些复杂，他蹲下身，将鞋放在琳的身前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她将鞋子穿上，却觉得鞋子后跟那一块，犹兀自带着班克的余温。
突如其来的温暖，搅地她心绪起伏，她赶紧转移注意力般问道：“你怎么没走？”
“……一起吧。”班克说着，指了指楼梯下，停着的那辆单车。
两人终于还是一道前行，只是路上谁都没有说话，任凭寂静如同雾霭般将两人笼罩其中。
这条阒然的路途，只有朔风卷着泛黄的梧桐，不断从头顶洒落。
琳率先的发话，将两人间的静谧撕开了一个裂口：“再过十天左右……就是STIC考试，我——”
然而琳尚未将话说完，班克就默契地接道：“我明白。答应你的，我会做到。”
“好。”琳点了点头，听到班克的这句话，她终于可以放心。
有琳起了一个头，两人之间的空气，似乎也没方才那般滞涩。
又走了一段后，琳忽然觉察到，身旁的少年的步子慢了下来。
琳疑惑地转过头，才看到班克迟疑的表情，他忽然问道：“你……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？”
“喜欢的东西？”琳偏过头，并不了解他话中的涵义，“没什么特别的……大多数人喜欢的东西，我也喜欢。”
“我是说，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爱好这样”，班克为自己的问题继续解释，“譬如很多女孩都喜欢泰迪熊。”
听到班克的话语，琳不由咧嘴，笑了起来。
对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女子而言，毛绒玩具早不具任何吸引力了。
看到身前的少女忽然发笑，班克略带纳闷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：“这个问题……有那么好笑？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琳这才停下了笑容，认真想了想才道，“其实不是很好笑，泰迪熊挺很可爱。”
虽然口中这样说，然而其实二十八岁的琳已经无法理解，自己口中的可爱，究竟是指哪方面。事实上，自从十年前那件事情发生过后，她就再也没关注过任何毛绒玩具，每一天充斥她心灵的只有懊悔，考虑的也只有怎样才能为过去赎罪。她早已不记得，自己曾经喜欢泰迪熊的那份心情了。
班克似乎看出了琳的敷衍，再度问道：“那你有什么别的喜欢的吗？”
琳略微思索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大概……巧克力吧。”
入口苦涩，却会化为甘甜。就仿佛人生中所有尝过的咸，最后都能质变为甘美一般。
她喜欢这样的感觉，就像是信徒虔诚而任性地信仰着一个希望。
不过多久，两人就抵达了琳的家门前。
再度告别之后，班克凝视着琳关上的门，凝视了许久，才推着车离开。
周六一点。
琳来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，葛瑞丝与剩下的一个一年级生以及二年级生已经抵达了。
由于琳的骨折刚好，老师并没有安排她扮演熊，而是让她以学生的身份，作为学校的一份子，对孤儿院表示关怀。
四人一道抵达孤儿院门口后稍稍停歇片刻，待葛瑞丝与另外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在空旷的角落穿好衣服，才正式进入了孤儿院。
琳将几人记得清楚：白熊是葛瑞丝，棕熊是高一学生，熊猫则是高二学生。
门被从内开启，她带着三只熊鱼贯而入。
仅须臾的功夫，三只熊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住。或许是因为雪白的皮毛洁净无垢，其中最受欢迎的，莫过于白熊。
不一会，葛瑞丝就被孩子们围的水泄不通。另两只熊的周围，也尽是高矮胖瘦的孩子。
琳将气球挨个充好气，递给三只熊，熊熊们又再度将气球连同手中的糖果，一道分发给孩子。
率先得到糖果与气球的孩子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，随即手舞足蹈地跑开了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越来越多的孩子们的手中都握上了气球与糖果，他们纯真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。
能将快乐传递给他人，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。
琳坐在一旁的座椅上，看着被孩子们跳跃着围在中央的三只熊，不由展露一个微笑。
大约一个小时之后，每个孩子的手中，都有了气球与糖果。
于是三只熊也终于得了喘息，可以在一旁坐下小憩片刻。
“琳。”葛瑞丝从头套中忽然发出声音，“我希望，你不要生阿派的气了……你是我的朋友，他是我的男朋友……对我来说，你们都很重要。”
琳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。
……她并不是不想要葛瑞丝这个朋友，事实上，她至今仍记得，开学拍照片的时候，那个带着亲切笑意，为她整理发型的女孩。
然而有些时候，有些朋友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。并不是不想携手同行，只是前路太远，走着走着就走不过去了。
成长，注定意味着遗失。她也注定，只能成为葛瑞丝生命中的过客。
“抱歉。”琳斟酌着开口，“我没有办法……”
葛瑞丝没有立即回答，半晌后，声音沮丧起来：“……我去上个厕所。”
然而葛瑞丝这一趟去厕所，却去了好久。
当那只白熊再度出现在琳的视野中的时候，正赶上孩子们与熊的舞蹈会。
节奏规律、音调高扬的音乐，从一旁的录音机中倾泻着洒入空中。
孩子们都随着音乐舞动起来，尽管这里的多数孩子的动作都很笨拙，手部的动作除了摇晃就是上下乱挥一气，然而琳还是从孩子们的表情中，看到了与先前刚进来时看到的，截然不同的放松与快乐。
白熊、棕熊、与熊猫在教室中央分别跳了一会舞后，白熊来到琳的身前，朝琳做了一个伸手的手势。
琳迟疑片刻，终于还是接过了白熊的手。
……且让这友谊，在当下绽放吧。以后既然会长久在彼此生命中杳无踪迹，留下回忆的芬芳，也好过一无所获。
两人走到中央，和着节拍，一道跳起舞来。
许是穿着笨重的布偶衣，白熊的舞蹈动作显得笨拙而可笑，全然不似那个精通舞蹈的女孩。
琳微笑着，用同样不娴熟的动作，拉过白熊的手，在教室中纵情舞蹈。
大约二十分钟后，音乐戛然而止。
这也就意味着，他们安排的活动，已经临近尾声。
然而孩子们却仍然用闪闪发亮的眼神，期待地看着他们。
琳拿出了最后的礼物，再三安抚，才与孩子们一一道别。
十几分钟后，三人一道走出了孤儿院。
一走出孤儿院，棕熊及熊猫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角落，将布偶衣脱去。
然而白熊却依旧站着没有动。
琳看着白熊：“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？”
然而白熊沉默片刻，却只是摇摇头，接着，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块带着体温的巧克力，放在了她的手心。
琳一怔，片刻后蓦然反应过来，将白熊的头套瞬间摘去，果然头套下，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少年。
“…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？”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带着颤抖，实际上并没有可颤抖的理由，然而此刻她却无可救药地产生了期待。
源自一个二十八岁女子，跨越了十年的期待。
班克沉默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……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，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安静地坐在那里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，洗衣服或者看书，我想，或许我该做些什么——和你一起，或者做些能让你快乐起来的事情。”
这个答案，不是她真正想要的，然而她期待的本就不多，于是即使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，也足够令她满足。
她点点头，很快换了话题：“葛瑞丝是之前上厕所的时候离开的吗？”
“她接了一个电话有点事。”班克解释道，“恰巧我来了，就接替她了。”
“把这身衣服脱掉吧。”她看着面前额头沁出汗珠的少年，颇有些坏心眼地问道，“当熊的感觉不错吧？”
“的确不错。”班克一本正经地耸了耸肩膀，“就是快变成热带熊了。”
班克说着，两人相视而笑。
这是他们两人之间，少有的轻松，就似遮盖阳光的黑帘被忽然扯下，于是终于露出幕后，那原本属于日光的色泽。
——明亮而温暖的透明色。
